如何不驚不亂,
側身滑行,
選個氣音,
順勢向前,
碰上實體,則以優雅的滑步穿透,
也可讓人在你的身上通行.
How not to panic when you,re made a ghost:
Sidle and slide,choose a smooth surd,and coast,
Meet solid bodies and glissade right through,
Or let a person circulate through you.
Vladimir Nabokov佛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寫的妙詩可作鬼月收尾的妙小說,想寫這段文字的源由;來自昨天清晨在雙連圖書館瀏覽到的那張畫像,畫像的人物是一位老婦人,批著睡袍全然孤寂的獨處在廳中的一張座椅中,她的病容很深入身體,但她的容貌散發著長期的容忍,堅毅的面對,使她的臉分外像銅器,竟然在邊緣閃現金光,我從老婦人畫像連結到數日前探視母親,白皮膚的她那天清晨端坐在搖椅,臉上因為抵禦著疼痛也是散發銅器的色澤,我注視媽媽時,也覺得她柔暖的身體上鑲著木雕似的臉,人類的青春是巨大而強壯的,要成為死亡,一定要有病來磨 .
一生中的最後一場病,是要跳入死亡的壕溝的病嗎?恕怡要過世之前的數日,我推門進屋也是看到她的臉帶著銅器的土黃色有點像稻田的黃土色 .
最後一場病是很莊嚴的,充滿了生命最後的自尊,雖說老年人是日夜在忍痛,但她们在抵抗病痛,與病搏鬥的姿影很讓人敬愛,這張畫像的畫家,經過深刻思考而命題了!他的文學很強!
【鬼是命運的隱喻】
西元1986年9月,美國作家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美國牧歌》《人性污點》作者)到訪義大利杜林,對普利摩‧李維(Primo Levi)進行了一場Long Interview。Primo Levi是《滅頂與生還》(一本談論集中營經驗的書,我心目中極少數堪稱「偉大」的作品之一)的作者,他帶著羅斯參觀他工作數十年的油漆工廠。李維(不是 李維維,後者請見台灣《FHM》雜誌2015年5月號封面)的身份並非油漆工,那麼他在油漆工廠做什麼呢?有些讀者們會知道,他是個化學家,義大利猶太 人,自奧許維茲集中營奇蹟生還之後──也就是戰後──便長期任職於油漆工廠研究配方。然而在1986年的彼刻,他已自工廠退休十二年,也因此他和菲利普‧ 羅斯有了如下對話:
我们走过开阔的庭院来到实验室。实验室是他(按:普利摩‧李維)任经理时建造的简易两层楼房。路上他对我说:“我离开工厂已经十二年了。这对我来说将是个 冒险行为。”他说他相信几乎每一个曾经与他一起工作过的人现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去世了,而实际上,他碰到的几个仍在那儿工作的人似乎是让他撞见了鬼魂。当有 人从他原来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欢迎他归来时,他对我耳语道:“又一个鬼魂。”原料要在实验室里仔细检查后才能被移至生产部门。在去这个实验室的路上,我问莱 维是否能嗅出弥漫于走廊里的淡淡的化学气味:我觉得闻起来像是在医院走廊里。听了我的问话,他只是微微地抬起头,将鼻子对着空气嗅了嗅,然后脸上挂着微笑 对我说:“我知道并可以像狗一样对它进行分析。”
西元1986年9月,美國作家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美國牧歌》《人性污點》作者)到訪義大利杜林,對普利摩‧李維(Primo Levi)進行了一場Long Interview。Primo Levi是《滅頂與生還》(一本談論集中營經驗的書,我心目中極少數堪稱「偉大」的作品之一)的作者,他帶著羅斯參觀他工作數十年的油漆工廠。李維(不是 李維維,後者請見台灣《FHM》雜誌2015年5月號封面)的身份並非油漆工,那麼他在油漆工廠做什麼呢?有些讀者們會知道,他是個化學家,義大利猶太 人,自奧許維茲集中營奇蹟生還之後──也就是戰後──便長期任職於油漆工廠研究配方。然而在1986年的彼刻,他已自工廠退休十二年,也因此他和菲利普‧ 羅斯有了如下對話:
我们走过开阔的庭院来到实验室。实验室是他(按:普利摩‧李維)任经理时建造的简易两层楼房。路上他对我说:“我离开工厂已经十二年了。这对我来说将是个 冒险行为。”他说他相信几乎每一个曾经与他一起工作过的人现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去世了,而实际上,他碰到的几个仍在那儿工作的人似乎是让他撞见了鬼魂。当有 人从他原来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欢迎他归来时,他对我耳语道:“又一个鬼魂。”原料要在实验室里仔细检查后才能被移至生产部门。在去这个实验室的路上,我问莱 维是否能嗅出弥漫于走廊里的淡淡的化学气味:我觉得闻起来像是在医院走廊里。听了我的问话,他只是微微地抬起头,将鼻子对着空气嗅了嗅,然后脸上挂着微笑 对我说:“我知道并可以像狗一样对它进行分析。”
「我知道並可以像狗一樣對它進行分析」──啊,這麼厲害?光用聞的就可以?他是電視冠軍嗎?(但我不認為有任何一位製作人會想到油漆工廠去拍節目)他是個
現代葛奴乙嗎?更糟糕的是,根據上下文判斷,他現在簡直是非法入侵不是嗎?他已不具在職身份,因此雖然實質上可能無關緊要,但他夥同外人參觀實驗室廠房依
舊「是個冒險行為」。接著,根據羅斯的描述,他覺得那些意外現身的過去的同事都令他覺得像鬼──「又一個鬼魂」。
邏輯何在?因為李維原本以為「几乎每一个曾经与他一起工作过的人现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去世了」。然而實際上並非如此。實際上他遇到了幾位從前的同事,因而令他覺得像是見鬼了。
什麼時候我們會覺得遇見了鬼?你以為他死了,然而他現在站在你面前向你招手。你以為某些事物已恆常性地滅失於時間之中,然而它意外出現,帶著某些活物的特 質──會移動,會走路,會說話,伸出冰冷的指尖以氣流般的觸感撫摸你的臉頰;即便這些活物特質極可能微小無比,且與死物之特質多寡不成比例。然而我想反問 化學家普利摩˙李維:你覺得別人像鬼,別人難道就不覺得你像鬼嗎?在過去數十年共事的時間裡,你們活生生地出現在彼此周遭,而有朝一日你離開工廠,就此杳 無音訊。難道你的乍然現身不會讓他們偷偷對旁人耳語「又一個鬼魂」嗎?
那其實僅僅是時空的相隔而已。時空的相隔刷淡了我們的記憶,鈍化了我們的感官,令我們誤以為對方已死,令我們誤以為對方的肉身已徹底灰飛煙滅,令我們誤以 為對方已蒼白化、「死物化」。而有朝一日,當死物竟再度復活,我們手足無措,驚嚇萬分,是以感覺對方像鬼。記憶的混亂錯置直接違逆了我們對時空的直覺(直 覺上我們傾向於時間是線性直進的,而已滅失之物將不再回來),我們感受到無以名狀的神秘與恐懼。這神秘與恐懼近乎極端,因為那就是命運的隱喻。
鬼就是命運的隱喻。不再明晰、不再能被澄澈無雜質的心智所證實的過去就是命運的隱喻。唯有鬼與命運才可能根本性地破壞人對於時空的直覺定義,而這世界上極 可能不會有任何事物比命運更值得人們敬畏的了。容我引用一段《滅頂與生還》,那位在他同事眼中極可能也像個鬼的普利摩‧李維的偉大作品──書中如此談論那 些受害者被扭曲的記憶(注意,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為加害者的記憶被修改近乎理所當然):
在人數肯定數倍於加害者的受害者當中,也同樣可看到記憶的流逝,但這裡顯然不含有欺瞞的意圖。任何遭遇不公或傷害的人,都不需要編織謊言來開脫自己不曾犯 下的罪行(雖然受害者出於矛盾的心理機制,也可能對自身的遭遇感到羞愧,這點我將在後面談到),但這不表示他的記憶不會被改變。例如許多戰爭或其他複雜創 傷經驗的倖存者都會不自覺地過濾自己的記憶,他們在心底回憶當時情景,或對第三者敘述事件經過時,都寧願過濾掉最痛苦的片段,而選擇沈浸在當時難得而短 暫、怪誕、陌生的喘息片刻。由於受害者不願意從記憶庫中喚起這些片段,因此經常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模糊不清,而失去清晰的輪廓。
這就是命運。這就是鬼。鬼的狂歡與重現。命運過度神秘,無比恐怖,帶著梅杜莎般摧枯拉朽的魔力與形象、蛇髮與獠牙(不,那恐怖必然絕非任何「形象」所能表述),若直視之則必然石化。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暫且別過頭去,修改之、遺忘之、拒絕承認之。鬼是命運的隱喻。
邏輯何在?因為李維原本以為「几乎每一个曾经与他一起工作过的人现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去世了」。然而實際上並非如此。實際上他遇到了幾位從前的同事,因而令他覺得像是見鬼了。
什麼時候我們會覺得遇見了鬼?你以為他死了,然而他現在站在你面前向你招手。你以為某些事物已恆常性地滅失於時間之中,然而它意外出現,帶著某些活物的特 質──會移動,會走路,會說話,伸出冰冷的指尖以氣流般的觸感撫摸你的臉頰;即便這些活物特質極可能微小無比,且與死物之特質多寡不成比例。然而我想反問 化學家普利摩˙李維:你覺得別人像鬼,別人難道就不覺得你像鬼嗎?在過去數十年共事的時間裡,你們活生生地出現在彼此周遭,而有朝一日你離開工廠,就此杳 無音訊。難道你的乍然現身不會讓他們偷偷對旁人耳語「又一個鬼魂」嗎?
那其實僅僅是時空的相隔而已。時空的相隔刷淡了我們的記憶,鈍化了我們的感官,令我們誤以為對方已死,令我們誤以為對方的肉身已徹底灰飛煙滅,令我們誤以 為對方已蒼白化、「死物化」。而有朝一日,當死物竟再度復活,我們手足無措,驚嚇萬分,是以感覺對方像鬼。記憶的混亂錯置直接違逆了我們對時空的直覺(直 覺上我們傾向於時間是線性直進的,而已滅失之物將不再回來),我們感受到無以名狀的神秘與恐懼。這神秘與恐懼近乎極端,因為那就是命運的隱喻。
鬼就是命運的隱喻。不再明晰、不再能被澄澈無雜質的心智所證實的過去就是命運的隱喻。唯有鬼與命運才可能根本性地破壞人對於時空的直覺定義,而這世界上極 可能不會有任何事物比命運更值得人們敬畏的了。容我引用一段《滅頂與生還》,那位在他同事眼中極可能也像個鬼的普利摩‧李維的偉大作品──書中如此談論那 些受害者被扭曲的記憶(注意,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為加害者的記憶被修改近乎理所當然):
在人數肯定數倍於加害者的受害者當中,也同樣可看到記憶的流逝,但這裡顯然不含有欺瞞的意圖。任何遭遇不公或傷害的人,都不需要編織謊言來開脫自己不曾犯 下的罪行(雖然受害者出於矛盾的心理機制,也可能對自身的遭遇感到羞愧,這點我將在後面談到),但這不表示他的記憶不會被改變。例如許多戰爭或其他複雜創 傷經驗的倖存者都會不自覺地過濾自己的記憶,他們在心底回憶當時情景,或對第三者敘述事件經過時,都寧願過濾掉最痛苦的片段,而選擇沈浸在當時難得而短 暫、怪誕、陌生的喘息片刻。由於受害者不願意從記憶庫中喚起這些片段,因此經常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模糊不清,而失去清晰的輪廓。
這就是命運。這就是鬼。鬼的狂歡與重現。命運過度神秘,無比恐怖,帶著梅杜莎般摧枯拉朽的魔力與形象、蛇髮與獠牙(不,那恐怖必然絕非任何「形象」所能表述),若直視之則必然石化。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暫且別過頭去,修改之、遺忘之、拒絕承認之。鬼是命運的隱喻。
1 則留言:
我也喜歡這首詩。也喜歡死亡,但不喜歡病痛,可惜死亡前都得先有病痛。不知該如何避開病痛而死亡。|||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