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憶往[市民美術革命] ( 5 )
林田山森林美術
泫然欲泣的荒野軌道
我又回到林田山附近
由於接受翠玉的牛犁社區邀請
開始在壽豐工作
這兒是峽谷的起點
蒼鬱的深林聳立在平原間
令人懷想起那一年的林田山美術之旅
到森林做美術
台灣有森林美術嗎
戰後
現階段是否該是森林保護年
或者是森林反省年 ？
匪夷所思的花東鐵道
滂沱大雨沖刷的鐵軌枕木下
竟然有各色寶石閃爍
是我眼花了嗎
是山崩落石碎片
鋪成的枕木鐵道啊
玫瑰石訴說豐田殖民村
貓眼石訴說林田山紅檜木樵夫宿舍
墨色台灣玉唱著ˊ˙ [莎韻少女之歌]
大理石紋交織洶湧七星潭的海歌
藍寶石隱藏鯨豚的瞳眸
昔日木頭棧道鐵道台車深入林田山山區
輕便車廂載著嫁妝和新娘媒婆徐徐入境
沿途樹林間涼風徐徐
深綠淺綠樹葉如在萬花筒內旋舞
也好像棟方志功版畫 ~狐狸娶新娘
提重物的旅人和林間動物
包袱裡有夢有痛還是啟程
山坡上~牛樟神木群~只剩底座 ~被橫切開的巨大年輪
洩漏她的年齡
成群如開台祖母端坐草原
每座可擺宴席二十人大小
年輪間隙裡
歷歷如繪
有閃電有雷擊
有鳥的啄食和築巢
有母樹自己的溫柔育兒曲
也有公樹在樹冠頂和林中猛獸的戰局遺跡
深情的林田山人在十多年後
惜情的建立全國第一個[迷你國民美術館]
館內放了昔日這些日漸退色的蠟筆畫作
這就是辦公區內居民的早期林田山青春圖畫印記
過了十多年
如今他們已進入老年了嗎
在多年前曾邀迪化街畫會畫友們造訪
他們熱情擺出了[林田山盛宴]招待
一桌的野菜和山上的美味點心還有雞鴨魚肉
[林田山畫會]大約是十幾年前初次抵達
一共去了三次才開始上課
首次面對十分保守的山民
在一個山谷的辦公區
第一次村民說要大掃除不能上課
第二回他們說要搬房子不能上課
第三次我跟他們說 :如果今天還不能上課我就不再來了
因為當時的花蓮交通很困難
我每次去都要和慈濟以及各大旅行社搶車票
最後還是用站或坐車廂地面到花蓮
最後我自己用站票帶一把小椅子上車才解決難題
當時我甚至想~有誰能解決這個永恆的花蓮交通問題
就可以當很好的內政部長
我去的地方是林田山辦公區
居民也住在辦公區旁邊成列的宿舍中
這些宿舍區的房子牆面都是百年以上的檜木或牛樟木
進去以後非常像[木料樣品館]
當初使用的建材可以說都是神木階級
辦公區的退休居民可以在此地住到老年和一生結束
大部分族群是客族和原住民
少數為閩南人和戰後來台的外省人
他們對突然降臨的美術的害怕及不習慣
使他們不敢一下子接受
一直到我表明路程的艱難及車程的遙遠
從淡水到台北(舊指南客運時代無捷運)一個小時
另外再加三個小時到花蓮後
續改乘往鳳林的鐵路支線
每個房子活像林業博物館
辦公區旁的巷弄裡家家戶戶門前都養著雞籠子
但是雞籠裡無雞卻養著大大小小的蝸牛
算是加菜用的吧
辦公區的山谷盆地邊緣就進入森林山坡地
我住的地方就是昔日繁榮時風光一時的林田山站長室
一棟十分古樸的日本式木屋
沿著屋後的步道上去
可以看到運木材下山的山坡鐵路棧道
上頭有鋼纜固定幾噸重的巨木的方向感
路口第一家雜貨店老闆畫出一件多年心事
小時候騎馬遊戲常常將弟弟當馬惡意槌打
成年後的弟弟後來出事情
被鋼纜斷裂失控沖進山谷屋內的巨木撞死
從此在內心隱藏了這件事一生
午夜夢迴經常對弟弟內疚
在那年畫出的林田山美術
算是我們在台灣的一座等待復育的森林區
一個森林童話生活的故事
夜晚的時候
當地一位一直連任的女里長
為排遣寂寥的山谷漫漫荒 夜
總是用她甜美高亢嘹亮的歌喉清唱整夜
有如女巫的聲音像地母壟罩大地
使一切安靜下來
輕輕的進入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