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湖夢海第五幕

夢湖夢海第五幕 雙連這個站 ~他的命格局很大 ~承載了好多事物~夜半我仍靠在廢墟窗台 ,我倒置的身體看著白色的浮雲在海軍藍天空的背景漂浮著~像翻滾的白浪 !而月下海風習習吹不停,如今時代已是鐵道換作捷運電車了~我的心沒有隨古遠去~特別的身體使我做了美術這行~我清楚地記得嬤嬤的小妹~小阿姨小姐時代穿的大圓裙的圖案 ~家中童年紅棉被的花色 ,榻榻米上椅墊的繁複圖形和配色 ~每個客人來訪的衣著~每個畫友第一天來報名的穿著~外婆每件台灣衣衫的印花和色澤 還有她旗袍的花樣~爸爸第一次買衣料送媽媽的圖案和顏色~我必須說這些上海綢緞細紋是很繁複的!但我竟然還可以畫出來~做了美術換來許多心疼的感覺 ~認識許多辛苦的人~進出我們教室,展示他們此生第一筆的畫作和故事~那天下課~我走在民生西路市場邊 ~騎樓裡有著名的那攤蚵仔麵線和隔鄰打對臺的蝦仁蚵仔煎店~旁邊 更有一間修皮鞋老舖子 還有一家有名的雙園燒臘店 這一段路線是靠近市場成日熱鬧滾滾~附近有靜修女中~也靠近寧夏夜市~那天傍晚宋素敏的宣傳車緩緩駛來 ~周伯倫站在她身旁~周伯倫是擔任宋素敏那回選舉的總幹事 ~林義雄葬下母親和雙胞胎女兒後又回到監獄繼續服刑 ~我看到平時老氣沉穩勤勞節儉的雙連老社區居民~非常嚇人的一面 ~沿著路旁的每家店鋪全體用哀傷的步伐 ~靜默地走出自家店門 ~那些終日勞動蒼老的手掌~由食指和拇指形成的虎口 ~用力張開到最大的程度~為了緊握捲成一綑的千元大鈔~這些匆忙跑出的老闆們彷彿沒有時間可以仔細數鈔票~為了趕上宣傳車經過瞬間,慌亂從收銀機成把抓出的千元大鈔像一串串鞭炮夾在手中~悲傷的民眾想用錢撫平這場悲劇~用這吸乾了他們辛勞一世人青春和體魄的金錢給與宋素敏安慰,我看著這勞動不已辛苦的雙連大地~當初是黃泥色的街心猶未撲滿柏油 ~清晨會有挑糞的金黃糞水滴滴滴落落下來~下午有狂烈的西北雨猛然炸擊地面,激起舞衣白紗色的透明水花四濺,像成千上萬正翩翩起舞的芭蕾舞女同時起舞,國賓飯店對面的巷子 ~一位名醫的小兒子學美術 ~在台灣有第一本黨外雜誌時毅然放棄巴黎的生活回國居住,到巴黎留學的畫家父親 這位雙連的名醫在二二八事件後開始不看診~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活活坐在診療室中氣死 ,他的長子將父親骨灰帶往國外永不再回台灣,聚集居民堅毅骨氣擁有萬千力量的雙連~就是孕育我的夜夜窗台[冥想童年],母親充滿理想和豪情的大眼 ~蹲踞在屋簷下亮光處,辛苦的靠在修補玻璃絲襪的銅管邊~為附近有錢人家太太和中山北路CAT航空公司空中小姐補破襪~這些像蜘蛛網一樣細的襪面破洞 ! 彷彿要將母親的豪情折損了~我焦灼於成年人的失落,在上小學的路上~滴下了一滴滴的眼淚-----整治萬華十年的計畫~因為一場國民美術的演講~我在會場說:[我只教畫家不教學生],為了我說的話 ,原來將皆有美術排在最後面~最後竟將街友美術提前開課,開課的第一天,有一位年輕街友 ~怎麼樣也不願意動筆,他大聲地抗拒我的課程 ,如果他畫這種話豈不是對不起他過去所學?對不起他的學校和老師,他整張空白的紙上只有畫一個小黑點 ~(未完待續)

夢湖夢海第五幕之二（完結篇） 接續前第五幕，這位發聲抗議上這種美術課，會對不起他的學校和老師的街友，是ㄧ位面貌清秀端正的年輕街友，雙足殘障佇著拐杖來，畢業於復興美工，在街頭被社福員發現照顧，為他承租每月五千元的房租讓他安居，以防他因年幼在街頭遇害，我跟他說雙連有一位中年街友，每天在斑馬線表演雜技，他用單腳將一隻又黑又髒的舊拖鞋甩向高空，之後在短暫綠燈時刻，又進又退調整方向拖鞋快速降落的位置，一邊讓伸出的腳掌準確的穿進鞋中，表演ㄧ局完，又等下回綠燈，重新演出，他用雜藝取代乞討，讓路人上班族開心，大家ㄧ起迎接ㄧ天的清晨，他有恢諧的外貌，五短身材和臃腫體態，但他靈活無比，笑口常開，他獲得固定粉絲的喝采，使他有小錢可吃的開心而胖，你認為他是藝術家嗎，他有權力和資格演出嗎？每年全國從師大，老藝專，東海，文化學院，北藝南藝大，輔仁，文化，成大，高職類：泰北開南復興美工，崇右等等等，幾千個畢業生走到街上，都成為畫家了嗎？還是都要為老師祝壽，為老師開畫展，我認識的美術系畢業生很多人在賣安莉，房地產，做金控，美術的舞台很小很少，畫展很少人看，蚊子館很多，美術雜誌和政府藝術部門很少從田野找新的人報導，美術並非學院的專利和唯一的地盤，每個人都可以在世界上創造他的美術方式，當整個股市消沉，投資崩潰，東區畫廊幾乎全年掛零無成交，國民美術畫家卻一年售出ㄧ千萬，為全國唯一成交量第一名，本來可以兩千萬，因他無力趕畫出來，對方買畫目的是要為他在美國建立美術館，文化的上下關係，文化階級的勢力，收藏的保守範圍，美術教學的服從西方主流規則，使國民失去創造全新美術的機會。這堂課沸騰起來，沒有現金定存，健保卡，溫暖住處的一群人，在美術中飛舞起來，在ㄧ無所有中浪漫起來，鑾生兄弟這ㄧ課，簡五郎畫出鐘錶的面，類似他略長的臉型，時間是他的鑾生兄弟，陪他日日夜夜，和所有人平等和富翁平等，每個人都得到時間，吳先生畫出蘇武牧羊，影射自己饑吞壇渴飲雪，從養老院逃出流浪的老兵要求這群深綠的龍山寺伙伴，為他合唱國歌，大家互愛，三民主義國歌那個下午響徹了社福館前的梧州街，我告訴他們，在藝術面前我就是法律，你自己就是自由的法律，以後痛苦的時候，就快快樂樂的畫圖吧，復興美工畢業的孩子將他白紙上的黑點，塗成了一顆汽球，冉冉的昇向高空。（全劇完）